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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小说 | 车站

2017-12-14 荆琦 河南师范大学大学生通讯社


天快黑透了,她得加紧脚步,这路有点长,到达目的地的时候,说不定会是深夜。

文学院 | 荆琦



从车站出来的时候,天突然暗了几分,不远处的红霞变得阴沉,藏在耸立的高楼夹缝里。


风有些急,从她的大衣下摆钻了进去,刺着她没来得及盖住的肌肤。她打了个寒战,呼出了一团团的白雾,融在这初冬的空气中。


她摸了摸口袋,身上只剩下了两个硬币,用来坐从火车站到出租屋的公交,刚刚好。这么想来真是幸运。虽然之前没能抢到火车的硬座,导致她买站票站了一路,但是还好她一会儿要坐的那辆公交人总是极少的,一定会有一个空位供她好好歇一下。



这么想着,她踱步到公交站牌。等车的人很多,但她知道大多是其他车次的,她不担心。于是她好心情地用脚尖踩着地上的一颗小石头,踢来踢去,其实这很有趣,但这会儿她这样的举动反而在人群中格格不入。


天色又沉了一下,路灯还没打开,她本来觉得有些看不清周围,可是突然又发现每个人的脸前都有一小块的光亮,这光亮吸引着那些眼睛,一转都不转,不像她,四处张望,无所事事。


她开始想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,思绪飘远,她知道自己的眼睛现在无神而涣散,可是她也知道,没人会抽空看看她其实还算漂亮的眼睛的。


一阵清脆的硬币声将她拉了回来,她循着这声音看去,眼睛捉到了一件单薄的旧褂子,以及褂子里包裹的一个破败的身体。那身体由一具佝偻的背、两条跛着的残腿和一双如枯藤的手组成,它们拼在一起,让身体寸寸前进。那双干裂的手中是一个搪瓷杯,里面稀少的硬币正在颠簸中叮铃作响。



她的心一落,慌乱地移开了眼睛,这个时候她突然也想有一部手机可以拿出来占住自己的手和眼,起码让自己有事可做,可偏偏手机早就没电关机,被她放在了包的最深处。她只好继续踩着那个小石头,手里攥紧了那两枚硬币。她想,出租屋离这里太远了,她累得几乎要倒地。


那人一步步移了过来,她虽不正视,可眼是往那边瞥去的。因此,她能看见那双手是怎样伸出,又是怎样收回的。


“行行好……”她终于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声音,和从前她见过的不一样,这人好像只会说这一句话,不停地重复,还带些怯意,句末的声调总是向下,导致声音听起来更加微弱。那人踱了过来,她连忙收回眼神,低下了头。


可是搪瓷杯在她的眼前,即使她低着头,也无法躲避。她迅速地看了一眼,然后收回眼神,果然是个老人。她想起上火车前放在一个老人面前的十块钱,突然有点后悔没留下来一些,也不至于让此刻的自己陷入这样的窘迫。



她的头更低,说了一句:“我没有零钱……”搪瓷杯颠了几下,没有要挪走的意思,她的手握了握硬币,继续说道:“我只剩两块了,要坐车的……很远……”


搪瓷杯顿了下,收回了。


她呼了口气,终于抬起了头,向掠过她的身影看去。老人跛着的腿像是不会走路了一样,完全是在地面拖着。车站牌这短短几米的地方,他已经磨了好几分钟。


老人还在伸出搪瓷杯,没有人在硬币响起来的时候扔进去一枚应和一声,甚至有些人在那双手伸过去之前,及时蹲下去,系着正好散开的鞋带。她有些奇怪,大家都没有抬起过头,又是怎么在刚刚好的时机,背过了身子或转开了头呢?她搞不懂,就像她搞不懂天色为何黑得这样快,雾霾为何一瞬间席卷了狭窄的马路一样。


她又开始胡思乱想,她刚才好像看到了搪瓷杯里只有两枚硬币,她晚上在火车上吃了一碗面,是最便宜的那种,也要两块五呢。老人的手是青紫的,那件旧褂子似乎在与冷风的博弈中败下了阵来,无法守卫老人残破的身体。



硬币声又响了两下,老人似乎叹了口气,花白的头发在雾里颤了颤,又折了回来,不过没有再伸出手,而是往车站牌后面铺开的破褥子挪去。她揉了揉自己酸痛的小腿,跺了跺脚,然后拿出了口罩,心想这雾霾其实不过如此,应该耽误不了自己走路的。


她也颠了一下硬币,让口袋里发出了清脆的声音,然后急走几步,让它们与搪瓷杯撞了个满怀。


老人忽然抬起头,浑浊的眼睛虽然在雾里,但也能被看到暗暗的琥珀色。


“不坐车么……”


她笑了下,没说什么,转身离开了人群,朝十字路口走去。天快黑透了,她得加紧脚步,这路有点长,到达目的地的时候,说不定会是深夜。



这么想着的时候

身后突然亮起了大灯

一辆没载满人的公交车

擦着她的肩膀呼啸而去

消失在渐浓的夜色中


编辑 | 张晨扬

对 | 张晗婧

图源 | 网络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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